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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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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每當你如此想象過後,每當尋求我們世界的合理性,批判或為之辯護的念頭愈發的強烈的時候,你都可以翻開這個本小冊子。在這裏,一個舊世界的孤魂將盡力與你的思維辯論,以千瘡百孔的過去作為例證,以它所處的時代貧瘠的知識作為闡述。”

——我們主人公帶回來、放在桌上、卻還沒來得及看的某本書中的前言節選(三)

我帶回來的所有文獻中,有一份格外引起我的興趣,它在所有的資料中,看起來最飽經滄桑——它的書頁泛黃,封皮也沒了,檔案處的人給它草草地包上塑膠封皮,夾層中用打印字體寫著“未命名社群資料(重要)”。

社群倆個字深深地吸引了我,它仿佛一顆重量極大的星球,一刻不停地把我的全部興趣和註意裏吸引到這本書身上。

親愛的讀者,就像是我為你描述的。社群就是我們的生存方式,我們社會的基本組成單元,當我們對它的發展和起源了解的並不深入,其中最前沿的一個學術問題就是舊世界的覆滅和新世界的誕生。而這部分的微觀研究,苦於材料的缺乏,一直是我們研究中比較薄弱的環節。

我像是果蠅一樣激動地搓了搓冰冷的手掌,將發現什麽重要知識的念頭讓我激動不已。

在這種誘惑面前,一切困難都是值得的——耗時一整天的審查和耗時更久的準備活動,在星垂野面前小小地難堪,甚至包括看起來毫無關聯新成員事件看起來都沒有那麽令我苦惱了。

順帶一提,我們最終還是接納了他,夜雨,即使有些人心裏還是有些不同意的。

此刻,他似乎從我的身邊走了幾個來回,但我不知道確切的數目,我的心思在這本厚厚的舊書上,它的扉頁印刷著精美的版畫,畫上是一棵漂亮挺拔的梧桐。翻開第二頁,撲面而來的潮濕黴味並沒有讓我感到不適,整本書的目錄[ 本虛構目錄,案例大部分參考了《藍圖》(尼古拉斯·克裏斯塔基斯) ]就和扉頁的版畫橡樹一樣精美:

隱形於歷史:社群主義文獻綜述研究  p3

伊壁鳩魯的社群主義與修道院  p11

烏托邦提出後的社群主義構想  p43

猶太教文化的反叛:基布茲社群  p56

北美的社群主義事件:布魯克農場和震顫派  p68

心理學指導下的社群主義:雙橡樹與羅斯霍爾克內斯公社  p87

科學共產主義指導下的群社實踐  p106

20-21世紀的城市公社與賽博社群  p124

太空集食采食者群體對社群主義的應用:伯德島、概念合

成和末次冰期號

P164

當代社群主義最終的困境和解決方案  p195

我指尖劃過那些字符,其中的大多數部分我並不了解,直到“太空集食采食者群體”那部分我才感到一絲熟悉。但是正如我提交給審查小組的資料中寫的:

那些未知的名詞,僅僅憑借他們的妥當整齊地排列在那裏就足夠讓我充滿動力。

我在椅子上坐直一點從自己熟悉的部分開始,往後翻著書頁。不到一個小時,我就讀完了三艘飛船的案例,正當我懷著激動的心情翻開最終的終章時,我驚訝地發現後面的書頁憑空消失了,一整章!一整章都不見了!

只留下被草草撕下時遺留的參差不齊的紙張邊緣。

我焦躁地翻著書的後幾頁,眉頭緊皺,甚至有點毫無形象地拍自己的腦門兒。

這到底怎麽回事兒?

“需要我幫忙嗎?”我擡起頭,看見新成員走到客廳的長桌邊上,用那種年長者獨特的溫柔聲音禮貌地輕聲詢問我,說著還露出一個略帶歉意的微笑,“我在他們那裏都幫不上忙。”

他說的是事實。他年紀太大,能幫上的忙實在有限。在戈蘭給他的院子除草施肥的時候,他因為年紀太大沒辦法長時間地彎著腰幹活太久;在遇安琢磨他的全自動洗衣機(二十一世紀為數不多讓後代人覺得真正有用的發明)時候,他因為眼睛太花而沒辦法幫忙給金屬內膽打孔;至於□□,她昨天出門的時候就說過,他和她一起巡山只會添麻煩;星垂野?別提她了,這個毛毛躁躁的小姑娘自己都搞不清楚正在鋪設的端極是怎麽回事兒,每天都公放那些充滿什麽眶額葉、前扣帶皮層之類拗口名詞的視頻,更別提讓別人幫忙了。

那在我這兒就能幫上忙了麽?我在心裏小聲嘟囔。

“你在做什麽?”他的態度依然很溫和。

“不太好解釋。”

這真的不好解釋,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合上桌子上厚厚的書,書裏我還沒翻的那些部分帶的灰塵啪得一聲被壓出來,讓我們兩個人都咳嗽起來。

說出來可能有人要笑話我,但事實就是這樣,我什麽都沒“做”,但是我的確每天都在做事——畢竟社群不接受不勞動的年輕人。不像遇安和星垂野,我什麽也不創造;也不像□□,我什麽也不捍衛;更不像戈蘭,我的工作對生活本身沒有任何直接的提升和幫助。

但我也的確在工作,我閱讀和思考,把一切歷史中的經驗和理論從這些厚實的大家夥們裏翻找出來,思考它們被當作問題研究的重要性,參與每兩個星期在中心舉辦的“無所事事”者們的討論。在討論裏,我們會一次論證自己觀點的重要和必要,最終我們這些“無所事事”的家夥們會把討論的內容和達成的共識匯成一本檔案,由中心裏年紀最長的先生或者女士把這兩周的內容教授給“賢者”[ 賢者:中心區進行資源調配和政策制定的人工智能決策程序。]。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知道你的工作性質,我只是不知道它的具體內容。”他寬容地笑笑,像是包容一個孩子的年長者常有的姿態,“我認識很多像你一樣的人......他們都是,我的朋友。”

我沒由頭地想到了我的撫養者社群——他們大多也是我這樣“無所事事”的生產者,他的年紀和正和他們相仿。

這種想法多少讓我放下了一些對他的戒備,我把書的目錄打開,有些磕巴地給他介紹,“大概是......一本講社群的書。”

“是嗎,”他沖我笑,“我可以看看嗎?”

不知道為什麽,我沒拒絕。

在他讀的過程中,我只好讀些別的文獻,但其他文獻的內容相比於這本《未命名社群主義資料*重要》,屬實有些不那麽“重要”——不重要到讓我昏昏欲睡。

好吧,誠實地說,我真的睡著了——直到他把我叫醒。

“是本有趣的書。”他比我更小心地合上書,看起來有些若有所思的樣子,猛禽樣的灰眼睛裏像是籠上了一層名為深思的瞬膜,他從長桌邊站起來,背過身去朝著書架沈默起來,“說起來,你為什麽想要做這些研究呢?來自母社群某個人的影響麽?”

“‘原來’的社群,”我糾正他語用的不恰當,“是的,我原來社群中的經歷對我影響很大。”

他抽出一本叫做《自然與快樂》的小冊子攤在我的桌子上。

“這和你想要了解的社群主義早期階段歷史有關系,《致梅瑙凱信》那一章。”

我一下子清醒了,甚至有些驚喜。不得不承認,對那些和我有相同興趣的人,我總能是不由自主地尊重和親近他們——好了,不要嘲笑我前後的態度不一,人總是在交流中才能確定彼此究竟是怎麽樣的人!

“那個什麽,對不起。”我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嗯?”他好像並不感覺到先前受到了冒犯,反而用理解的口吻回問我。

這下糟了,我想著。

“因為我覺得你不適合加入我們的社群......說起來有些不好意思,我開始還怕你會破壞我們的社群來著,現在看來我是錯的。”我用一個社群成員應有(也為之驕傲)的態度說著,誠懇地向他伸出友誼的青枝,向他伸出我的右手。

“你的預感很準。”他嚴肅起來,就連鬢角的灰發都顯得那麽肅穆。

“?”我有點困惑。

“我打算告訴你的事情,或許無益於你社群,但這都取決於你的決定。”

“??”我更困惑了。

“除此之外,我還發現一個問題,你讀書有一個壞習慣。”

“???”

“不看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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